三千里路云和月
(三)
作者
离古浪还有两天路程的时候,我们进到了一个二十
多户人家的村子里讨饭吃,这个村子的人,对我们很不
样,有的给一些冷馒头,有的一点不给反骂我们一顿,
全村跑遍了还没有搞个半饱,只好赶快出村,刚出村不
到半里路,从侧面走来几个匪军拉动着枪栓,叫我们站
住。
“我们是打长工的,现在准备回家。”我们站住了。
“胡说,刚才保长还说你们是红军,现在你们又变
了。”原来我很奇怪,为什么突然来几个匪军要抓我们,
这时才知道,是讨饭时那个村子里的保长告的密。但我
们还是坚持说我们是打长工的,并主动地叫那几个匪军
搜了搜我们身上,这些家伙在我们身上什么也没有发现,
但还是不放过我们,硬要把我们带走,去给他们往青海
送台子。那时枪在人家手里,我想送就送吧,等送到青
海......我要把你这些狗日的送的更远些!我用眼瞪了瞪
我们那三位同志,他们也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,便随那
几个拿着枪和刺刀的匪军往我们来的方向走了。
那时虽然年轻,但负伤和多少天的饥饿,已使我们
筋疲力尽了,而睡在台子上的那个匪军却像猪一样肥胖,
压得我们汗流浃背,伤口像刀子割一样痛,就是这样,
匪军还是时不时的用枪托子打我们,逼我们走的更快一
些。
太阳下山了,通往青海的山口一片黝黑,我们早就
盼着天黑,这时山林山口已经黒糊糊地连成一片,不觉
高兴起来:“这些狗日的快到倒霉的时候了!”不一会
儿那个背长枪的匪军要到一边去小便,我看上了这个机
会,就有意咳嗽了一声,那一个同志也立即懂了我的意
思,便放慢了脚步。我一看那个小便的匪军还站在那里
小便,很快反过身来,拦腰一抱把跟在台子后的背刀的
匪军提起来又狠很地摔到地下。差不多和我叫“跑”的
声音发出的同时,我们把那个躺在担架上的匪军副连长
连着担架一起扔到沟底下去了,我们跑进山林过一会儿
了,山下才传出一阵“快快......捉住......捉住......”的喊
声和叭叭的枪声。
土匪被我们摔掉了,但我们四个人也跑散了。
摔掉那些匪军后,我在大山林里整整等了两天,身
上没有带一点吃的,山上除了一人抱不住的大树外,什
么也找不到。头一天饿急了,可以用睡的方法支持一下,
到第二天,这办法也不行了,只好回忆过去听到看到的
一些我军英勇作战的故事,好容易等到天黑,才小心翼
翼地溜下山找到一个小村子,叫开几家的门,讨了一个
冷馒头和几个生洋芋,狼吞虎咽似的一气吃个精光,然
后又返回到山林里估摸着向东方走着。从此以后,我的
生活就全同乞丐一样了,白天躲在山沟里,藏起来睡一
阵,睡不着了,抓抓虱子,挤一下伤口上的脓,到了天
黑,就探头探脑地下山,先讨些吃的,然后又回到山上
胡乱向东走,现在想起那情景,真是连乞丐也不如,乞
丐白天还敢见人!我白天只能躲在山里,怕再遇见敌人,
即使是在夜间行走,一听到人声,也要赶快往高山上爬,
弄得满身大汗,过后又渴又冷。
就这样,我走着,乞讨着,躲藏着......不知经过了多
少艰辛,也不知遇到了多少次危机,凭着对党、对红军
的一颗忠心,我只知一路向东走,向东,向东........
(全文完)
( 话外音:父亲说过,这段经历是他的革命历程中
最刻骨铭心的一段,那感觉就像风筝断了线,孩子离开
了娘......虽说到达延安时只剩他一个人了,可比起那些
蒙难的西路军战士,他已经很幸运了。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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